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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夜幕下魏州南部的平邑军城内,却是一片火光通明。满身雪粉与寒气的天平均节度使留后曹翔站在低矮的城门楼上,满脸肃然的看着正在紧张忙碌着搬运物资的军马。其间还有人往复的奔走吆喝道:
“莫要磨蹭,优先挑出匠人、士子和官吏,一并押走。。。”
“其他只是驱赶,不准滥杀,不准坚硬,不许滞留,只取轻贵财货和畜马;”
“带不走的东西就地烧掉,不得贪恋和留恋,不得私自行事,不得暗中夹带,违既斩!”
“哪些工坊和仓房定要优先烧掉,多余甲械物料全都凿冰丢进水井、护河、池泊中。。。”
“还剩三个时辰又五刻。第五遍金板响过后,最后一批车马和驮队必须上路,逾期不候。。。”
“传令左右两翼,先携行部分粮草沿途丢弃。。。并立旗杆以为标记。。”
“留帅,这些魏博强兵也不过是如此。。”
一名须发上都是雪粒的部将大声叹道
“不可掉以轻心,此地素来民风彪悍,又久拒王化横蛮有加;若非是有备算无备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怕还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曹翔却是摇摇头道:
“如今魏博各地也该都得到消息而有所反应了,此处相距定城也不过三十四里尔;再不见好就收,待到魏博本阵瞬息而至,只怕就是全盘皆失了!!”
魏博镇所在地方,自汉代以降就有“人患剽悍”的记载,又有谚语道:“魏郡、清河,天公无奈何!”,以形容当地豪姓大族,世家门阀的武断难治。因此两汉三国以后,晋武帝尽废郡国兵,而令权柄逐渐沦入地方豪姓之手,历代官员均视到这几个地方做官为畏途。
而自从中唐以后,更是因为河朔三镇割据互为援应,依托当地的土族大户而形成大大小小的乡土武人、世兵集团,脱出了朝廷的王化而自成一体。依仗出产丰饶而不用承担朝廷的赋税徭役,反而屡屡需要朝廷赏赐优抚;因此人心趋向早就不同其他地方了。
“真是可惜了哪些城邑,魏博之富尤甲河朔三镇啊!”
另一名部将走过来的叹息到:
“若不得足够的军力长期占据下来,再多城邑和人口又当何用,只是拖累而已?”
曹翔愈加摇头道:
“我们此番出战的目的何在?还不是为了竭力消减和削弱魏博镇的势力;令其疲于奔命尔不得安生越冬,来年才不至于为春荒之患。而不是得陇望蜀的欲罢不能,乃令其内部得以捐弃前嫌,抱团合力在一处共同对外才是啊!!”
“留帅明鉴。。”
“留帅深谋远虑。。”
左右都心悦诚服道:
然而,在众多部下的恭维声中曹翔却是没有多少喜色和自得。因为这些对于河朔三镇乃至北地藩镇的基本分析和判断,不过是他在南方所获得诸多见闻和学识中的一部分而已;他也籍此得以在一片残破当中,重建起天平军的格局来。
但是他在这里做的越多,心中就难免越是迷茫和失落起来。因为,他在北地所遇到的问题几乎没有超脱出过,当初所见、所知的范畴;或者说,他想要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和目标,决心对天平军有所改变开始,就不得不更多学习和效法太平军的一些做法,而要不断的面对那些已经变成妨碍的人和事物。
这种一切仿若尽在他人掌握和料算当中的感觉,可并不怎么令人愉快啊。但是已经身在其中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然就算他拥有曹氏治理天平的口碑和救时于为难的人望,也逃脱不了横死当场或是身死族灭的结果。
毕竟,在这个重建百废待兴天平军势力格局的过程当中,他既然已经逐步舍弃和铲除了那些旧日依仗的根基,就更不能放弃眼下这些重新扶植和培养起来的追随者和新根基了。所以,随着他越能够独断专行的权柄愈重,对于南方的依赖和仰仗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进一步加大了。
毕竟,想要做一个作威作福、穷奢极欲的藩帅实在太容易了。就算是以天平军之残破,穷举上下之力而专供一人,乃至泽及亲族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也是世间藩镇的主要常态。但是想要守土安民,保全一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但要左右逢源或是远交近攻的对应好哪些邻里(藩镇)的觊觎和试探,还要能够安抚好内部的诸多牙兵衙将、将门世兵,打击和诛除那些不安其份的苗头以为震慑。而身为节帅之尊,始终不能露出过多颓势和软弱,不然一夜之间失位被逐,甚至身死族灭也是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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