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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芙洗过澡,海藻似的一头长发湿漉漉垂在肩上。傅聿城坐在沙发扶手上,只穿长裤,宽肩瘦腰,骨架生得好,敷上皮肉便显得匀停紧实。
他墨色湿发搭在眉上,咬着香烟滤嘴,抬头望她一眼,仿佛文艺电影里的男主角。
因这一眼,梁芙挺想拉着他再来一次。
梁芙走过去,非要挤扶手那点狭小的位置坐下。傅聿城伸手搂她肩头,抱着她一翻身,在沙发上躺下,让梁芙躺在他身上。手伸出去,将烟拿远,怕点着她价值连城的真皮沙发。
梁芙手托腮,湿发落下的水全淋在他皮肤上,“傅聿城,想问你个事。”
“问。”
梁芙脚缠着傅聿城的小腿肚,问道:“你恨过那个人吗?”
“我只憎恶我自己。”傅聿垂眸凝视她一眼,“撇开其他不谈,是她帮了我,仁至义尽。按市面价,我可值不了这么多钱。”他自嘲笑了声。
“你别这么笑……”梁芙忙去捂他的嘴,“贬低自己能让你好受点?”
傅聿城微阖着眼,“我不过是披一层体面的皮招摇过市。我爸,是受不了折辱宁愿自杀的人,总有人说我像他,我一点也不像,我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梁芙抬手捋起落在他眉间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没有诋毁你父亲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当他把重担都丢给你的那一刻,你就不可能和他做一样的选择了。如果你也撂挑子不干,你妈妈怎么办呢?”
“非要找理由,那我可比你擅长。我给自己找过无数种理由:为做前期化疗,能借钱的朋友都借过了,家里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外债没还;偏远区域老破小的房子,挂半年也出不了手;我不能借高利贷,否则惹上麻烦影响自己前途……”
傅聿城笑了声,“……你猜怎么着,最后,我发现这些借口不但说服不了我自己,反而更让我觉得自己虚伪可憎。坦然承认自己做错了,心里反倒好受一点。”他一手抱着梁芙略略起身,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后来我想,内心常受谴责,说明我这人还没坏得无可救药。做错就立正挨打吧,今后都别再犯。我不是好人,但做个改过自新的人,总没那么难。”
“即便你是卑劣小人,我喜欢你,那就够了吧?”梁芙听得心里难过,低下头去,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我可能是个怪人,宁愿喜欢你有缺点。”
晾干头发,已是深夜。
两人饥肠辘辘,又去翻冰箱找东西吃。傅聿城用吃剩吐司、鸡蛋、番茄和培根肉做了三明治,两人没形象地吃过,窝在沙发上。
梁芙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高三。忘了班上哪个同学递给我的第一支。”
“你不是好学生吗?”
“递烟的那人也是好学生。”
梁芙笑了,摸摸鼻尖,看着他,“……傅聿城,今天的你让我有点意外。”
她伸出手去看套在自己中指上的戒指,那钻石确实小得不值一提,透光去看,却也晶莹剔透,像一滴泪,“你怕没怕过我会把你赶出去。”
“我根本就没想过你不会把我赶出去。”
“那你戒指不是白买了。”
“那就供着当祭品。”
梁芙笑不可遏,她本是仰着头枕在傅聿城腿上,手肘撑着沙发爬起来,定定看着他,“……做吗?”
这回去卧室,燃一盏靡靡的光。月光筛进室内,傅聿城将脸深埋在她发丝之间,如溺水之人贪渴空气。
从见她第一眼便被吸引,可又觉得自己不配。心里拉扯,到底渴望光明的本能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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