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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鳌头矶上落针可闻,只有凄凄海风若有若无。就在这时,忽听砰然震耳,远方的海面上传来了一声炮响。
众人应声望去,海面上驶来一艘大船,雪白的船帆上赫然绣了一头金色鼍龙。
金鼍龙是东岛的标记,而今东岛弟子尽在岛上,如何又来了一艘海船?众人无不惊疑,云、席二人也忘了比剑,定眼望着来船。又听两声炮响,船尾的青烟盘旋而上,船头破开海水,迎着鳌头矶笔直驶来。
不久船到近前,一名白衣僧人站在船头,手持一副铁锚,呼呼呼当空挥舞。将到岸边,和尚纵声长笑,挥手一掷,铁锚化为一道乌光,好比逶迤飞蛇,当啷一声,勾住鳌头矶上的一块岩石。
岛上之人无不动容,船在海边,距离矶石足有二十余丈,看这铁锚,少说也有百斤,纵有投石机械也难以投到此间,更别说僧人赤手空拳了,单凭这一份神力,也足以傲视当今。
正骇异,船头人影晃动,一个黑衣人飘然纵起,踏着绳索飞奔而上,脚下轻快自如,胜过平地奔走,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飞行,一身黑袍迎风鼓荡,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苍鹰。
这一路轻功也很惊人,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仿佛呼出一口大气,就能将这人从铁索上吹走。
转眼之间,那人已到近前,却是一个黑袍散发的年轻男子,体格瘦削,脸色苍白,目光凌厉如刀,透出一股邪气
男子手捧一张拜帖,眼珠一转,扬声叫道:“云虚岛王何在?”声如刀剑交鸣,听来十分刺耳。
云虚皱眉道:“我就是,足下是谁?”
男子笑而不答,忽地鼓起两腮,吹出一口长气,帖子向前飞出,仿佛一只手托着,平平送到云虚面前。
人群一阵骚动,这张帖子全为男子的内息推送,倘若只是送出帖子,在场不少人也能做到,但要这么举轻若重,放眼岛上,做得到的人也没有几个。
云虚不动声色,接过拜帖扫了一眼,忽又抬起头来,淡淡说道:“帖子上说,释家东归本岛,参与鳌头论剑,但看足下的功夫,跟释家似乎没什么关系。”
众人无不吃惊,释家离岛已久,多年来不闻消息,今日先是乐之扬使出释家的“内学”,如今又有人送上拜帖,难道说释家不忿百年旧怨,打算里应外合,一举颠覆东岛?
乐之扬与席应真也很惊讶,他们得到释家武学不过凑巧,没想到真的有人送来了释家的拜帖,这么一来,阴谋颠覆的罪名那是赖也赖不掉了。乐之扬只觉懊恼,偷偷看了叶灵苏一眼,女子也正默默看着他,面纱微微抖动,眼里透出一股冷意。
乐之扬暗暗叫屈,可又无从解释,只见黑衣人笑了笑,大剌剌拱手道:“岛王法眼无差,小可竺因风,不过是跑腿送信之人,确与释家没有关系。”
云虚正要说话,席应真忽道:“穿黑衣的小子,你刚才的轻功可是‘凌虚渡劫’?”
竺因风负手而笑,席应真盯着他说道:“奇了怪了,燕然山的弟子,什么时候跟释家混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怒,杨风来厉声叫道:“什么?这小子是燕然山的孽畜?好大的胆子,竟敢离了漠北,跑到我东岛来送死!”
其他人也是满面怒气。东岛弟子无一不知燕然山的大名,除了朱元璋和梁思禽,二十年前,漠北燕然山也是东岛的一大死敌。
燕然山的武功源自当年的“黑水一怪”萧千绝,萧千绝战死天机宫以后,二弟子伯颜继承其衣钵,守护大元皇室,故而当年元廷之中不乏黑水高手。后来元人败亡,黑水高手护送元帝逃亡北方,几经辗转,落脚在燕然山中,从此以山为号,开宗立派,威震漠北。
萧千绝和云家本有家仇。伯颜身为大元丞相,席卷三吴,灭亡大宋,双方之间又添了一层国恨。伯颜死后,门人秉承其志,长年与东岛高手为敌,百余年来,双方多次交锋,结下不少冤仇。元灭以后,黑水一派远走漠北,东岛别有对手,彼此的纠葛也少了许多,然而一旦遇上,仍是免不了你死我活。
以双方的旧怨,竺因风只身闯岛,光是口水星子,也能将他淹死。但这小子站在人群之中,笑嘻嘻若无其事,两只眼睛在东岛的女弟子身上乱瞟,说不出的轻佻放肆。
叫骂声稍稍平息,竺因风才笑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只是送一张拜帖,各位不必如此愤激。”说完拍了拍手,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尖锐凌厉,势如羽箭穿云。
啸声未落,就听一声炮响,从海船上走下来一队人马,衣着鲜丽,排场甚大,居中八个壮汉,精赤上身,佩戴金环玉箍,抬着一乘大轿,施施然向鳌头矶上走来。掷出铁锚的白衣僧也在队中,他身材高大,气宇不凡,走在众人之间,好比鹤立鸡群。
乐之扬看清他的模样,心中大为惊奇,这和尚正是冲大师,两人在仙月居上有过一面之缘。明斗等人也认出冲大师,均是面面相对,大为诧异。
一行人吹吹打打,拾阶而上,很快来到鳌头矶上。壮汉们卸下轿子,低头退到一边。轿子描金染翠,式样奢华,轿门挂着细密珠帘,轿中之人隐约可见。
云虚一拂袖,扬声叫道:“释家后裔何在?既然归了故乡,又何必躲躲藏藏。”
忽听咳嗽两声,珠帘左右分开,抖抖索索走出一名男子。众人定眼一看,均是大为错愕,轿中人四十出头,长得獐头鼠目、瘦小猥琐,眼里流露出一股惊慌。
云虚盯着该人上下打量,忽道:“你就是释家后裔?”对方头“啊”了一声,目光向下,清了清嗓子,支吾说道:“鄙人释王孙,家父释大方,家祖父释休明……”
听到这儿,人群里发出嗤嗤的笑声。释王孙的紫脸里透出黑来,狠狠扫了众人一眼,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龟形玉佩,怒冲冲说道:“笑什么,看清楚了,这只灵筮玉龟,乃是我释家代代相传的宝物。”
人群里笑声更响,释王孙握着玉佩,不知所措,望着四周众人,脸上露出一副苦相。
云虚一挥手,笑声平息下来,他说道:“释先生,只凭一枚玉佩,只怕证实不了你的身份。”释王孙张口结舌,回过头来,求救似的看向一边的白衣僧人。
冲大师微微一笑,合十说道:“只凭玉佩,证实不了释先生是真,但凭云岛王的双眼,也证实不了释先生的假吧!”
云虚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大师神力过人,敢问法号师门?”
冲大师笑笑,还没回答,杨风来抢先说:“岛王,他就是渊头陀的徒弟,法号冲大师。”云虚双眉一扬,点头道:“原来是金刚传人,我与令师阔别已久,他如今可好?”
冲大师笑道:“家师正在闭关。”云虚道:“那么足下来此,令师可曾知道?”
冲大师笑道:“佛法无来无往、性任自然,我来去随心,又何必听令于人?”云虚凛然道:“好,那么敢问大师,前来东岛,有何贵干?”
冲大师淡淡一笑,扬声道:“我受释先生之托,为他夺回岛主之位。”
此话一出,人群里像是炸了锅,有人高叫:“死贼秃,大言不惭!”有的骂道:“和尚不呆在庙里念经,却跑到这儿来放屁!”另有人接嘴:“你懂什么,他这叫思凡,动了凡心。”旁人道:“这话可不对了,向来思凡的只有**,他一个大和尚,又思什么凡?”前一人道:“你有所不知,**思凡,顶多伤风败俗,和尚思凡,那叫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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