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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当得起。”任尚书冲李桑柔欠身。
“哪里当得起,皇上圣明。”李桑柔颔首欠身。
任尚书和幕僚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又夸了一会儿茶,以及这儿景色多么宜人,寒暄得差不多了,任尚书开始转向正题。
“年前,陆先生带了位姓付的妇人,说是大当家的朋友,很会整理案卷,刑部诸多案卷,经她整理,果然整齐得多了。”任尚书看着李桑柔笑道。
“付娘子是我在豫章城遇到的,她在豫章城,听说就极会整理案卷。”李桑柔笑道。
“付娘子今天往府衙递了份状子,大当家可听她说过?”任尚书笑道。
“陈留县哑巴杀人的案子?”李桑柔看起来有几分不确定,看着任尚书问道。
“是。”任尚书点头笑应,“这桩案子,付娘子跟大当家说过没有?”
“说过,她年前就去了陈留县,从陈留县回来,先到我这里,说了陈留县的案子。”李桑柔的话顿住,片刻,叹了口气,“一桩惨案,唉。”
“是,最凄惨令人痛心者,不是死者,倒是凶手。死者,我就和大当家实说,我以为,死有余辜。”任尚书一脸凄然。
李桑柔叹了口气,没说话。
“付娘子要递状子,替哑巴申冤这事儿,她跟大当家说过吗?”任尚书看着李桑柔。
“嗯?她跟我说,哑巴极惨,可照律法,却不冤枉,她递状子是替哑巴申冤?申什么冤?哑巴有冤?”李桑柔眉头微抬,意外而不解。
“付娘子的状子,说了两件,一是证词,当兼听,才能明,二是哑巴和死者,当参照义绝,断情绝义,形同陌路,如此,哑巴杀死死者,乃因死者强暴,不得不杀,哑巴无罪。”任尚书一边说,一边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听的很专注,听任尚书说完,眉头蹙起,看起来有些困惑道:“好像,挺有道理,是该这样吗,还是,不该这样?”
李桑柔一句话问完,带着丝丝歉意,欠身笑道:“律法上的事儿,我懂得不多,任尚书也知道,我一向是用刀子找公道,也是因为这个,皇上才让陆先生过来教导我。
“有什么话,任尚书请直说。”
“不是该不该,此两件,牵涉极广。
“这桩案子是小案,这两件事却不是小事,大当家若是觉得哑巴可怜,不如求个赦免,这个,倒是极容易。”任尚书犹豫了下,笑道。
“要是这样的凄惨,只有哑巴一个人,求一个赦免,就万事大吉,可这样的惨事,只有哑巴一个人吗?”李桑柔看着任尚书问道。
任尚书一个怔神。
“付娘子说的这两件,任尚书觉得,该,还是不该?
“证词,不该兼听吗?不该辅以人证物证吗?
“被哑巴杀死的杜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强暴虐打哑巴,难道不该义绝吗?难道这样的长辈,还要奉之为长辈吗?
“任尚书觉得呢?是只听一面之词,更利于治理天下,还是兼听更好?
“是先父父,再有子子,还是父不必父,哪怕这父是只禽兽,子也要敬之奉之,哪一种更有利于教化天下?”
李桑柔声调温和,话却犀利。
任尚书看了眼幕僚,正要说话,李桑柔微笑道:“任尚书是父也是子,想来更能体味。”
“家父早亡……”任尚书话没说完,迎着李桑柔的目光,猛的哽住。
他确实是父也是子,臣子!
“人命案子都要三司会审。”任尚书沉默片刻,看着李桑柔道。
“新朝自有新气象,每一个新朝,总会比从前强,总会更好一些,是不是?”李桑柔笑道。
“受教了。”任尚书站起来,拱手长揖。
“不敢。”李桑柔跟着站起来,斜过两步,从芦棚里拿了两饼茶,递给任尚书。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当家留步。”任尚书接过茶饼,笑谢了,和幕僚一前一后,进了马厩院子。
李桑柔跟在后面,一直将两人送出顺风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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