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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代管环保的周鸿友马上听说了陆耀祖去红星视察的大致情况。他比受到惊吓的平一泉还要困惑,陆耀祖显然是为陶唐撑腰的,一件本该有政府方面处理的事情却惊动了市委书记,而且,这位书记大人刚上任两天。陆耀祖和陶唐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为主管安全环保的武副市长做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上官宏让他代管环保这一块。平一泉给红星下达停产令是按程序报告过他的,他同意,因为他想“惩罚”陶唐,但他还是不想太过分,叮嘱环保局,只关掉表处线就可以了,不能下全面停产整顿的命令。
也不知陶唐不懂,还是不知道,怀疑陶唐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陶唐没找他,他以为陶唐一定会找他的。令他意外的是陶唐走通了陆书记的路子,看平一泉的神态,不问可知陆耀祖的态度。官字两张口,但大官的口显然更大。环保肯定重要,但经济增长和稳定的责任更大。陆耀祖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否定他的决定,只要人家愿意。
没想到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把自己推到了陆耀祖的对立面。最令他不安的是,陆耀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越过了市政府直接处理此事,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在艾伟华和平一泉走后,周鸿友陷入了沉思。
官场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截胡了。陆耀祖空降平泉,粉碎了一大帮人的梦想,其中就包括周鸿友。
多年建立的官场情报网显然失效了。王一是高升了,进入了中央直管的干部序列,但陆耀祖空降平泉却毫无声息,事前没有一点征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肯定是实权人物,但与周鸿友隔了老远,周鸿友跟陆耀祖根本不熟。功课是后来做的,了解之下,周鸿友大吃一惊。这位陆书记来头可不小,其家世足以震慑算是平民起家的周鸿友了。陆耀祖从中x部某局副局长的位子调g省组织部不过两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根本不注意这么号人物。现在则有豁然开朗之感,上官宏还真掰人家不过。
别想着当什么常务副市长了,更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周鸿友有时想,体制内的一生就像坐公交,知道它的起点和终点。却无法预知途中的经历。车上的人有的路程长,有的路长短,有的人可以从容地欣赏窗外的景色,有的人则很窘迫,总处于推搡和拥挤当中。当然,比起悬挂在车门边随时可能掉下去的人相比,似乎又该感到欣慰。
想获得舒适和优雅,座位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人们总是在争抢。有的人很幸运,一上车就能落座。有的人很倒霉,即使全车的人都坐下了,他还得站着。有时候别处的座位不断空出来,唯独身边这个毫无动静。而当你下定决心走向别处时,刚才那个坐位上的人却刚好离开。为了坐上或保住座位,有的人漠视良心,甚至伤害他人,有的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把到手的座位让与别人。有的人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可以坐下。但这时候他已经到站了……
是啊,比起昔日的同学同僚,周鸿友的仕途是比较顺遂的,他上了车。也有座位,可以静下心来观赏一闪而过的风景……就他的年龄而言,他可以等,等着换一个更舒适的座位……当然,前提是你不能下车,下车就什么也没了。
但意外被撵下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就在昨天。他收到一个消息,原先省里一个刚升厅官不到一年的同僚“下车”了。官网尚未宣布,估计晚上就可以看到了……
现在当然要修补失误。但周鸿友不能去市委承认错误,那太小儿科了,而且效果不会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还要着落在陶唐身上了……
今天是15号,星期三,等到周末有点久了,但考虑来考虑去,周鸿友还是坚持到了周六下午,才给陶唐去了电话。
“老同学,在厂里吗?”周鸿友听见了机器的轰鸣声,心道,这家伙在车间呢。
“当然,”陶唐走到车间门口,“我能到哪儿去?”
“劳逸须结合。我听到机器声了,你一定在下面训话呢。哈哈,晚上到家里来吧,我亲手搞了火锅,尝尝我的手艺。别,别说不来的话,你要是不来,我就去红星接你。”
“好吧。说个地址吧。”
“我给你发手机上吧,省得你记不住。”
“好吧,晚上见。”陶唐关掉了电话。然后就看见了侄子陶有道,“嗯?”
见左近没人,“二叔,上午我去了,人家死活不要……”陶有道说的是装修款的事。
“就这点出息?自己想办法去!不然,那套房子我收回来,我自己来处理。”陶唐冷声道。
“是,我再去跟他们谈……”
“要先了解下价格,包括工钱的行情。不要怕麻烦,更不要存了占便宜的小心思。然后跟他们签个正式的合同,把价格、工期、双方的权利义务写清楚,找个懂行的审看一遍再签字。如果超支了,就往下砍,30万包干,包括必要的电器家具……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我认为30万足可以了,即使你爸妈再贴补,也不能要了。”看着侄儿惊恐不安的神态,陶唐缓和了语气,“有道,这样做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但主要是为你好。社会很复杂,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一定要记住,做个规矩人,即使输在起点,也一定会赢在终点。”
“我记住了,我这就过去。”
把30万装修款给了侄儿后陶唐再未过问金橄榄房子的事,两天前在车间遇到侄儿,才晓得唐一昆派来的装修队接管了工程,侄儿竟然一分未付,更不谈价格,对方说是装修款有人出了,出了几套装修方案供他选,然后就开干了,现在地面差不多都搞完了,正在贴墙砖呢。陶唐当时就火了。骂了侄儿几句,责令他弥补过失。
晚上六点半,陶唐打车来到府兴路周鸿友的家,一栋外表陈旧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的二层别墅。但院子非常宽敞,可以随便停放三辆小车。
“院子可够大的。”陶唐对出来迎接他的周鸿友说。
“这片别墅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所建,距单位非常近,步行的话,从市府旁门进去到办公室。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我就是图了个方便,来吧,进屋来吧。”
陶唐没想到周鸿友的家比想象的简朴,甚至有些寒酸了,偌大的客厅空荡荡地摆了一组老式的布艺沙发,装饰的风格很是陈旧,吊灯的灯罩都泛黄了,只有那台大屏幕液晶电视看上去还比较时新。
“豪宅嘛。”陶唐将手里的那个包包递给周鸿友。
“嘿,来我这里,带什么礼物嘛。房子是市府的。象征性地交点租金。”周鸿友看出了陶唐的心思,“领导们大都搬走了,我调来的时候被安排在这里,一直没动。我在北阳有房子,也不想买了……咱们这些人其实不适宜求田问舍的,一张调令就滚蛋了,费那劲干嘛?实际上,我也买不起。论薪水,我可比不上你。来吧,上二楼看看。满足你的好奇心,也让你欣赏下我的收藏。”
把所带的礼品丢在茶几上,换过鞋,陶唐跟着周鸿友上了二楼。走廊很逼仄,有四五间卧室,结构确实老旧了。周鸿友将陶唐带进阴面一间足有30个平的大屋子,“这是我的书房兼收藏室,去掉一堵隔墙,把两间打通了……”
陶唐环视着屋里。“喔,想不到你喜欢这些……”除了那几组书柜,整整一面墙被做成了储物格,上面摆满了收藏品。杂乱无章,从瓷器、砚台到冷兵器,摆的满满当当,甚至还有老式的座钟和电子管收音机。
“都是是我淘来的不值钱的玩意儿,最贵的是这个,十年前花了我四千大洋,被老婆埋怨了至少一礼拜,”周鸿友小心地拿下那块古砚,“据说是端砚,找行家看过,肯定是宋代的东西,可惜磕掉一角,不然值点钱……”
“你的收藏可够杂的。”陶唐兴趣盎然地欣赏着那些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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