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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乃先帝身前老人,忠心耿耿,一路看着他长大,他和皇兄一直敬其为长辈。然此处不宜久留,两人稍微寒暄了一会儿,便由密道进入宫殿。
一路上,李公公把信上大致的情况又和谢容楚讲了一遍,讲着讲着便哽咽难言,谢容楚亦默不作声,沉默着帮他扶着手中的油灯。
二人走了半个钟头,终于来到正殿。
宫内点燃着气味浓烈的熏香,也止不住那隐约的腐臭。
“叁百五十余皇室远近宗亲,男女老少……都在这里呢……都在这里,含着冤带着恨,等着殿下您回来!”
幽幽的烛光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殿内的一切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座密密麻麻、层层累累的冰棺。
叁百五十叁个,有大有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眼前。白烛流泪,厚厚的烛蜡溶了一层又一层,触目惊心得让人寒毛直竖。
谢容楚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冰冻起来,他看向那些冰馆,里面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他的……都是他的血脉亲眷,是谢家王朝的宗亲!
全都无一例外、了无生息地陈列在自己面前。
“可有幸存者?”
李公公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捂着心口,重重喘了几口气:“无一幸免,无一幸免!就连育亲王方出生叁日的幺子都惨死襁褓!”
如此小的婴儿,是他们宗室里最小最小的幼芽。这个家族本该为其遮风挡雨,却突然被人连根拔起,这株小小的嫩芽尚未看一眼人世,也赴了黄泉。
只剩他一人苟活。
茫茫天地之间,从此只有他一人,再无牵挂,再不被牵挂。
谢容楚心头刺痛,想上前一步寻找那小儿的冰棺,可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棺材宛如一坐倾斜的大山,山上的卵石草木都朝他倾斜而下,将他砸得粉身碎骨。
叁百五十叁……叁百五十叁!
他几乎要被着层层迭迭的可怖场景压得喘不上气来,眼球拽连着太阳穴阵阵刺痛。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忍不住后退一步,被李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住。
“殿下,您舟车劳累,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李公公急忙道:“皇后娘娘的冰棺先不看了,请您定要保重身体!”
日夜兼程的疲惫感涌来,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他紧绷着一根线,憋着一口气,此时此刻全吊在喉咙里,若是今夜不看到母后,他的身子定然会突然垮下去,连同他的饱受折磨的精神。
“无碍,带我过去,”他沉声道:“现在,立刻。”
……
皇后的棺材停在宗室冰棺后面的内殿。
儿时,这里是父皇会见贵客的场所,谢容楚和皇兄对里面很好奇,时常想进去打量。
后来慢慢长大,皇兄被封为太子,内殿的大门终于向他发出许可。
如今他站在内殿门外,母后在里面,这扇门便是生与死的一堵桥。
隔绝了他的父皇,他的皇兄,如今也隔绝了他的母后。
谢容楚抬起手,缓缓将大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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