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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裴征看出她的不同,她在这个家又该如何自处,裴征过得不容易,再知晓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他会如何看她?遐思间,裴征端着水壶进了屋,看她愣,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水壶没水了。”
搁在灶台上,看着沈芸诺欲言又止,这时候,灶眼里的柴火掉了出来,冒起白烟,裴征急忙拿火钳夹进灶眼,问沈芸诺,“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回过神,再看裴征,沈芸诺白了脸,低下头,喉咙涌上一阵酸涩,“没事,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了。”不知为何,她心虚得不敢和裴征对视,好不容易能坦然镇定地面对他,如今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会了。
裴征身形一僵,浓密的睫毛掩饰了他眼底的情绪,又往灶眼里添了两根竹棍,抬眸,两人相识一眼,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我先出去了。”
沈芸诺嗯了声,往水壶里加满了开水,又添了些水,连着银耳一起入锅,把做好的馒头放在蒸笼里,搁在锅上,专心守着灶眼里的货,眼神晦暗如深。
晚饭,沈聪对银耳赞不绝口,好几碗后才搁下筷子和沈芸诺说话,“分了家,阿征和你都是勤快的,日子有奔头了。”这些日子,沈芸诺肤色白了,她本就长得好看,看上去,五官精致了不少,想到什么,沈聪从怀里拿出几个碎银子,加起来有一两的银子,当着裴征的面交给沈芸诺,“哥这辈子就这样了,又离你远,这点银子你拿着,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别委屈了自己。”
裴征在一边蹙眉,比起他和沈芸诺,沈聪的日子更难,当年净身出户,沈老头半亩田地没分给沈聪,裴征不肯要这笔钱,“三哥,家里有钱,你拿着吧,再攒点,买点田地之类的。”
沈芸诺鼻子酸,这一切,都是属于原主的,不是她,“哥,你收着吧,家里的钱都我管着,平日偶尔去山里挖野菜去镇上卖,不缺钱。”
听她声音哽咽,沈聪固执地将银子塞到她袖子里,“哭什么,这点银子是从沈溪手里抢来的,我和阿征一人一半,你是我妹子,银子当然给你收着。”
沈西得罪了人,得了钱的那晚上,他本想给沈西点苦头吃,没想着有人先他一步,他自来不是个好人,有人愿意教训沈西,他喜闻乐见,看沈西被打晕了过去,故意出声吓走了那帮人,拿了沈西身上的银子,又在沈西腿上补了一脚,这件事,他和裴征说过,给裴征,裴征不肯收,上次又没寻着合适的机会,这次来,除了帮裴征秋收,主要还是送银子。
沈芸诺眼角湿润,沈聪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银子你拿着,我和你嫂子商量过的,咱就两兄妹,再不互相帮衬,日子怎么过?买地的事情不急,大丫他外公手里有两三亩地,等两年从佃户手里拿回来准备全部给我。”
邱山只有邱艳一个女儿,邱艳很小的时候死了娘,家里的田地被租赁出去,每年收粮食就是了,再过两年契约到期,邱山和他说过好多次了,沈聪不是狼心狗肺的,邱山不嫌弃他名声,将邱艳嫁给他,等邱山老了,他会孝顺他,给他养老。
“既然三哥给你了,你就收着吧。”裴征突然插话打断两人,拿起快走,夹了筷子野菜,神色平静如常,说起了那边院子的事儿,下午裴征和他在院子里,沈东沈西如何得了消息。
“你当我那后母是好糊弄的?指不定我爹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跟着呢。”裴家四个儿子,罗氏心里怎会没有算计,等到傍晚才进门,估计是想敲宋氏一笔钱,打了十几年交道,罗氏什么性子裴征再了解不过。
不得不说,最了解罗氏的还真是和他看不对眼的沈聪,上房堂屋,罗氏吃了沈老头手里的鸡蛋,不顾是别人家,叫喊着冲进了裴老头和宋氏的屋子,要宋氏赔偿。
闹了一下午,裴老头精神不济,正和宋氏睡觉,猛地听到声音,裴老头没反应过来,宋氏撑起身子大骂起来,宋氏与罗氏嘴皮子利索,两人互相指着对方鼻子,互不退步。
沈东沈西在仔细打量着家里摆设,家具有些年头了,他们自是看不上眼,他们在意的是床边的柜子,落了两把锁,不用想,里边放的是银子无疑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贪婪,宋氏警铃大作,朝窗户喊裴勇,“老大,老大,家里来贼了,快去喊人,把你几个堂兄也叫来。”
罗氏不打招呼就闯进人家里,和贼没什么区别,宋氏占了理,不和罗氏一般见识,守着柜子,护犊子似的盯着来人,裴老头对沈家人的举措十分不满,本还对沈老头有愧疚,如今一来,什么都没有了,“难怪沈家在整个杏山村名声不好,今日,我算是见识了,裴勇,带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我裴家娶了沈家女不假,可也分家了……”
分了家,沈老头即便遇着事,也是找沈芸诺和裴征,和他无关,想明白了,裴老头愈不待见几人,裴勇领着人来得快,身后好几人,个个身形壮硕,罗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地哭喊起来。
白天裴家已经闹过一回,众人尽兴而归,田地里正是忙的时候,天阴着,田地得除草,地里的豆苗等着施肥,谁还有心思管裴家的闹剧,裴家其他几房的人不乐意来,奈何裴勇开了口,此时见罗氏大哭不止,也不知该怎么办,略微局促地看着裴勇。
罗氏最是爱一哭二闹三上吊,沈聪从小看到大,吃过饭,透过半掩的门望向上房,豪爽道,“后娘,您怎么又病了,裴家不是杏山村,可不会任由你为所欲为。”
沈聪一番话让宋氏来了精神,抓起门背后的扫帚朝地上的罗氏打去,“好你个老寡妇,竟想讹诈我,看我不打死你。”宋氏手里了狠,罗氏哪还敢撒泼,蹭地爬起来,四处乱窜,沈东沈西想来没什么本事,也不敢上前帮忙,左右扶着沈老头出了门,院子里,宋氏放声大骂,丝毫不留情面,裴老头没出声喝止,而是望着西屋方向,愁眉不展,“聪子,毕竟是你爹娘……”
沈聪扬手止住裴老头继续往下说,“叔说的这话合情合理,我爹可不会这么想,再说,我上边还有两位哥哥,想拦也拦不住啊,是不是?”
宋氏扔了扫帚,嘴里喘着粗气,朝西屋方向训斥裴征,“老三,躲在屋子里干什么,没看你爹娘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养你这么大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爹娘的死活都不管了?”
裴征在灶房帮着沈芸诺洗碗,并未理会宋氏的话,而是和沈芸诺商量夜里睡觉的事,家里一张床,屋子就那般大,来者是客,总不能叫沈聪睡躺椅,可沈芸诺睡上边,裴征担忧她不习惯。
“不碍事,夜里将躺椅搬出来,白天再搬回去,天不算冷,不会着凉。”沈芸诺将裴征递来的碗清洗干净,慢悠悠说道。
裴征回屋正好听着这句,开口道,“家里地窄,随便找个位子将就就睡就成了,你们平日怎么睡还怎么睡,我一大老爷们,皮厚,睡哪儿都一样。”
夜里,裴征和沈聪在屋里说话,沈芸诺站在裴家院子的黄果兰树下,盯着粗壮的树干呆,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在这里,可不可能,撞上去,她就穿回去了。
韩梅经过院子,看她身形单薄地站在那里,以为她又想着之前的事情了,那天也是她气得狠了才会和沈芸诺动手,迟疑地走上前,语气不明道,“咱家的黄果兰好些年了,今年这样子,也不知明年会怎样,没了卖花的进项,家里不如之前了,三弟拿了银子回来,三弟妹倒是不用为银子愁的吧?”
虽是问句,韩梅却说得笃定。
月光挡住了沈芸诺脸上的表情,韩梅感觉她周身萦绕着难掩的忧伤,只当沈芸诺装可怜,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料,沈芸诺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大嫂,当日,你害不害怕我死了?”
她死了,韩梅身上人命在身,可是要吃进监牢的,她睁开了眼,韩梅没给她请大夫,相反地落井下石,将她的衣衫打包放进柜子里扔了出来,在废宅子里,若非宋氏送了点吃食,她想,换了芯子,她也不见得活得过来,刚开始,她心里是感激宋氏的,才会带着小洛回到裴家,后来才明白宋氏也是担心她死了,沈聪回来找裴家人算账,宋氏对她,并不没有她想的那种关怀。
韩梅低下头,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她当时被气糊涂了,心里自然是希望沈芸诺死了一了百了,家里没了进项,来年,小木不能去学堂念书,沈芸诺连累了他儿子,她如何不气,后来看宋氏偷偷拿了家里的馍出门,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她突然就明白了,沈芸诺真有个三长两短,沈聪不会放过他,那样子一帮人,谁惹得起,故而,沈芸诺带着小洛回来,她没有阻止也因着这个。
抿了抿唇,韩梅不一言,沈芸诺的声音在耳边有些飘远,“大嫂,与人为善不好么?为□□,为人母,为儿媳,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互扶持?”沈芸诺想不明白,偌大的世界,大家有缘进同一家门,做家人,不该当朋友一般好好相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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