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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见好就收,不再多留孟姑娘。
但她对林氏的态度就严肃多了:“大奶奶应当也清楚,殿下与外子都在怀疑元同知死因有疑,已经责令刑部官员察办此案,而元同知自任淮安一地副职以来,从不曾交攀江南同僚,唯独因为敬重孟尚书为师长,所以与贵府还算交近,我以为孟尚书无论出于公法还是私情,皆当希望元同知一案能得水落石出。”
“可莫说小女只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便是我们这样的内宅妇人,又哪里懂得官场外务?”
“元同知与方栋梁及钱柏坡间结怨之事,不是令嫒便能佐证么?”春归淡然道。
“顾宜人莫不是想让小女上公堂作证?!”林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奶奶莫急,这当然不能够,只是需要侧面了解元同知和方栋梁及钱柏坡间的怨仇是否到了不能化解的地步,说到底殿下及外子是想确定方栋梁与钱柏坡有无杀机,而今听令嫒说方栋梁不仅仅是在公务上为难元同知,甚至方家女眷都在刁欺元同知的妻女了,也能从侧面证实钱柏坡是何等的睚眦必报。”
林氏似乎才松弛一些,有了多说几句的意愿:“元同知的确敬重老爷为师长,不过老爷门下并非他这独一学生,虽说我们两家有些来往,不过老爷视元同知与其余学生也并无不同,小女和元姑娘交好,也是因为他们既然远道前来拜访,我们理当尽地主之谊,小女与元姑娘年岁相近,起居在一处,孩子们说笑交心更随意些罢了。
我也不瞒着顾宜人了,元同知的妻子殷娘,言谈间似乎有与我家结亲的意向,但我心里是不大乐意的,所以对待她便一直维持着距离,他们家与谁结怨的事,在我和殷娘间可谓是交浅言深之忌,所以她并不曾对我提起过,我更没有问起。”
这是在有意和元亥撇清。
晚上春归把林氏的态度如实告诉兰庭,兰庭便有了判断:“做贼心虚。”
他说这话时神色极其严肃,俨然已如笃定了孟治必然暗通敌党图谋不轨,眉心极其罕见的浮现出愠怒之色,虽无外人在侧,却挺直脊梁正襟危坐:“孟治知道元亥是怎么死的,而今他的态度已经足以证实了
,我都不需再等仵作勘验文录,郎中柯全乃是孟治引介给元亥,柯全必定是这起命案的关键人物,孟治知道自己脱不开关系,且他也拿不准元亥生前,有无将他那番游说泄露他人,他这时撇清关系,是为日后的脱罪先行铺垫。
他说视元亥一如普通门生,便没有理由游说元亥骟动民乱,只要让我相信了这点,我就不会轻信他人之言对他心生怀疑,那么即便元亥已经泄露了他的罪行,他还有可能继续潜伏下去。”
春归完全理解兰庭因何做出此番剖析。
“元亥与迳勿政见不合,但孟治表面上却已然投效周王,他在这时撇清关系,是想让迳勿相信他对元亥早已有了疏远之意,那么即便察明元亥是被人毒害,且柯全就是直接行凶之人,孟治还能狡辩是临淄王党内部相杀。”
“孟治甚至对此案会如何演变一清二楚,所以他才能如此迅速的作出应对。”兰庭轻轻擂了一下茶案:“祖父看错了孟治,我也到底没有能耐勘破天下人心,没想到孟治……当年他也曾是刚骨不阿,为国贼奸宦逼害尚且凛然正气,如今花甲之年,谁能想到竟然还能受利欲所惑。”
“迳勿已经明白了孟治的动因?”
“大抵吧。”兰庭摇了摇头:“孟治来南京任礼部尚书,实则与赋闲并无多大差异了,祖父从前倒也说过,孟治于仕途之志,其实远大,他也并非没有入阁辅政的机遇,但而今却被排挤出中枢……花甲之年应当已经让他心怀时不待己之忧,所以才会受人蹿唆,涉步邪径。”
“迳勿也莫要过于自责。”春归叹一声气。
“是我失察,导致殿下险些于野狼岭遇害,即便是元亥之死,也有我失察之过,可惜了元公如此不阿忠良,原本可以为盛世之治效力,竟死于阴谋诡毒。”兰庭又重重一擂茶案:“我终究是太过保守了,其实元公的谏议并无谬错,官派粮长制着实应当废除,我与元公,论来政见并无相左。”
但事实就是如此,根治官派粮长之弊尚且会面临这多阻碍,更不提彻底废除了,兰庭当初真要提出这样的议案,压根就无法在朝议时通过,他不是乐意保守,是现实不容激进,但兰庭从来坚信废除官派
粮长制乃日后必行之事,只不过需要采取按部就班的方式。
元亥若不死,将来可为彻底改革税法的核心人物。
兰庭大约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他只要更机警些,只要更加全面掌握江南人事,并更细心防控,也许就能挽救元亥免于毒害,而如今再是惩诫凶徒,都无法追回那条逝去的性命了。
这一晚安平院的气氛十分沉闷。
但霁泽院的气氛却相当的好。
周王并没有“临幸”,陶芳林照旧心花怒放。
因为她刚答应了钱夫人努力撮合方家女嫁入曹国公府,钱夫人就一点不含糊的送给了她一笔重礼,话里言间还不无暗示——钱柏坡怎会与周王为敌?便是袁阁老,针对者也无非轩翥堂而已了,临淄王与周王不管谁胜谁负,胜的那位固然是日后的君帝,败的那位照样是君帝的手足至亲,哪里至于手足相残你死我活。临淄王若胜出,追究的无非是晋国公和赵兰庭而已,届时董、赵二姓势除,陶才人还愁不能把董妃取而代之?要是周王获胜,钱家势必便会奉效储君,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相助陶才人母仪天下。
可是就连淑绢竟都觉得陶才人过于自大了,没忍住劝谏:“殿下虽不阻止才人和钱夫人来往,但奴婢认为……才人也莫轻信了钱夫人的花言巧语,临淄王若得储,是必定不会放过殿下的,钱家那时也必定过河拆桥,才人何必急着当真撮合这门姻缘?”
“临淄王不可能得储。”陶芳林胸有成竹道:“但钱柏坡看准了一点,殿下不会手足相残触及皇上的忌讳,临淄王即便落败,只要钱柏坡另投明主,殿下又何至于赶尽杀绝?且只要钱柏坡效忠于我,我便会说服殿下利用钱柏坡掣肘赵兰庭,我当然不会容忍轩翥堂势大权重,我有把握……利用顾春归,造成殿下与赵兰庭君臣反目,什么晋国公,什么宁国公,别看他们此时得殿下看重,有朝一日……功高盖主必为逆臣,殿下需要我这一派势力剿除逆臣,而我的势力,现在已经到了时机积蓄。”
淑绢完全不明白她家主人的计划,您确定现在和临淄王勾结当真能够奠定母仪天下的基础?而不是……钱夫人仿佛是把陶才人您当傻子利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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