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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舍得起来啦?”无恤把东西堆上牛车,笑着抬眼问我。
“他们都已经走了?”我扫了一圈没见到兰姬也没见到端木赐一群人。
“这会儿船上的东西应该也搬得差不多了,我们到河边与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出发。”无恤把牛车交给四个侍卫,自己骑上了一匹马,“坐上来吧!”他朝我伸出手。
“你先去吧,我们会尽量赶上来的。”我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无恤看了一眼四儿,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便策马走了。
昨晚下的雪已经化了,拖着行李的牛车行在泥泞的黄泥路上摇摇摆摆,老旧的车轱辘忍不住发出吱呀呀的响声。我拎着下摆,牵着四儿,努力让脚步落在路边的干草上。
“你为什么不和他骑马走呢,是因为我吗?其实,我可以爬到牛车顶上去坐的。”四儿看着我道。
“我有多久没和你这样一起走路了?”我拉着四儿的手轻轻地跃过一个泥坑,“小时候,总觉得身边的人永远不会离开。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原来离别比相守容易很多。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就有可能把自己最在乎的人弄丢。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出嫁,我想好好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阿拾……”四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动容道,“昨天你和狼崽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管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父亲,不管你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我们都是姐妹,一辈子。”
“嗯,一辈子。”我回握着她的手,鼻头猛地一酸。
等伍封娶了伯嬴,等四儿嫁了于安,也许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一个人一匹马,浪迹天涯,不做他的阿拾,也不做晋国的子黯,只是我,一个无国无家的孤女。
端木赐在我到达河边时已经走了,兰姬和她的一群舞伎则打算走到前面的村子等智氏派马车来接。
我们一群人从水路换到了陆路。最初的几天因为车辆、马匹紧缺走得很是辛苦,但到了武城后,无恤派人又雇了四辆宽敞的马车,之后十几日总算没有再受苦,一路走走歇歇终于回到了新绛。
新绛城几天前刚下过一场大雪,进城的道路两旁堆了半人高的积雪。因为天气太冷,路旁的残雪没有融化反而混着灰褐色的尘土结成了硬块,灰灰白白一路铺到了长街的尽头。我掀开马车上的帷幔探出头来,一张嘴就哈出一口白雾:“怎么停下来不走了?”我问车夫。
“是前面的车不走了。”车夫拿鞭子指了指前方,我探头看去,只见赵无恤和伯嬴正站在路边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着话,面色都不大好看。
“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和无邪待在车里别动。”我钻进车帷对四儿吩咐了一声,然后拢了拢外袍跳下马车跑到无恤身旁。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伯嬴皱着眉头把我拉到一边,声音有些发颤:“子黯,世子被人射了一箭,护送他归城的车队马上就要到了。”
伯鲁受伤了?!我大惊,急忙道:“谁射伤了他?伤得严重吗?”
“说是今天早上在城外晋侯的园囿里狩猎时被误伤的,伤势如何我也不清楚,等待会儿见到了才能知道。”
一个连待宰的肉猪都要放到院子里养起来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去狩猎?还恰巧被误伤?我从伯嬴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伯嬴望着西城门来回踱了两步,回头对无恤道:“你赶紧派人妥善安顿伍将军和百里大夫,纳彩的事情恐怕要暂且缓缓了。”
“嗯,都已经吩咐下去了。长姐莫要着急,巫医已经在了,世子一到就让他上车诊治。”
进城路上偶遇的老人是赵府的巫医吉,他受赵鞅之命在城门口等候伯鲁的马车,没想到恰好遇见了我们。从西城门到赵府走得顺畅的话,两刻钟便到了,如果伯鲁不是伤得很重,赵鞅绝不会派巫医站在城门口拦车,更不会让他拎着一个装了雏狗的竹笼上车救人。
巫医,顾名思义,先巫后医。天下间,十人得病九人请巫,在巫术中有一种方法叫做“移兆”,就是用巫咒将病人的征兆转移到雏狗身上,使其代替病人受苦,此法非重症绝不会用。
我跟着史墨学过移兆之法,却从未用过。现在想来,既然害人的死咒可以是假的,那么这救人的移兆之法也可能是假的。因此,我当即决定让四儿和无邪先去太史府,自己留下来和巫医吉一起在城门口等伯鲁的马车。
半刻钟后,伯鲁的马车从城外疾驰而入。无恤和伯嬴替下了赶车的仆役,我和巫医吉爬上了马车。虽然,一开始我也在脑中想象过伯鲁受伤的样子,但当我透过车帷的空隙,看到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他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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