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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仰在靠垫上,眉心依旧轻轻地锁着。
李承乾用以自救的店铺契证还不曾拿出来,其实这纷至沓来的奏章已经开始议及苏有道所担心的事情。
反正言官风闻奏事,所以推测天马行空,虽然不乏脉络,只是全无证据。
李世民完全没想到,本想查些觊觎天下的反贼,最后却变成了家事,变成了争家产的闹剧。
这许多奏章上来,背后不乏李泰的身影。毕竟,因为太宠爱这个儿子,所以对李泰的情形更了解一些,大略也知道他与谁走得更近。
四郎这是关心国事,还是觊觎大郎之位啊?
天地良心,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确更疼青雀,但迄今未止,他还从未想过要易立嫡长的规矩。
而今看来,因为他的殊宠,青雀对皇位产生妄念了。这令李世民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手心手背都是肉,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绝对不能发生在他的儿子们之间呐!
这时候,李世民忽然格外理解父亲当年的做法了。
怎么办?难道放任自己的儿子们就此骨肉相残下去?
这时候,忽然有个小黄门悄悄进来,细声细语地道:“圣人,太子求见。”
“哦?”
李世民睁开眼睛,坐正了身子:“唤他进来。”
李承乾快步走进御书房,抬眼一看端坐其后的父亲,卟嗵一声跪到了地上。
李世民讶然站起,唤着他的表字道:“父子私相见面,高明何以行此大礼?”李承乾放声大哭,他也是真没别的办法了,苏有道出的这一招虽然行险,不过这盗卖灵台器物一事,虽说是封住了陈杰的嘴,但已是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倒真不如行险一搏,所以主意一定,
便按苏有道授意来了。
李世民皱了皱眉,挥手让侍从们尽皆退下,上前扶起李承乾,不悦道:“高明,你是太子,言行举止当有所收敛,万万不可……”
李承乾哭泣道:“父亲,儿不想当这个太子了,父亲就罢黜儿的太子之位,叫儿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侯,无忧无虑,儿心愿足矣。”
李世民又是一怔,拂然道:“高明何出此言?”
李承乾拭了一把眼泪,道:“儿不敢欺瞒父亲,盗卖灵台器物者,就是儿子!”
李世民大吃一惊:“是你?”
李承乾抬起头,泪眼迷离:“屯卫将军王超盗卖灵台器物,与儿毫无关系。只是他捡选之后,再送至溶炼厂的那些器物,确是儿子授意家令陈杰盗卖了一些。”
李世民定了定神,厉声喝道:“混账!堂堂太子,国之储君,何以做出这种事来?”
李承乾又跪下了,满面羞惭,叩首道:“儿子错了,请父亲惩罚,诏告天下,罢黜儿的太子之位吧。”
李世民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沉声道:“告诉我,你为何要如此做?”
李承乾满面羞惭,道:“儿子财迷心窍,一时糊涂……请父亲治罪。”
李世民指着李承乾,怒不可遏,可要大骂一番,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殿门口,怯生生地道:“圣人,皇太子妃求见。”
李世民呆了一呆,道:“宣!”
皇太子妃,秘书丞苏掸长女,李承乾之妻苏氏,嫁给李承乾,册封为皇太子妃不过一年有余。如今也只年方十七,姿容端正,俏丽淑婉。
苏氏姗姗地进了御书房,李世民刚把儿子拉起来,一见苏氏,忙挤出一副笑脸。
苏氏盈盈福礼道:“儿媳见过父亲大人。“
李世民打个哈哈,道:“坐吧坐吧,自己家人,不必拘礼。”又瞪了满脸是泪的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也坐过去。”
李承乾乖乖退到一旁坐下,偷偷瞪了妻子一眼,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李世民怒道:“怎么说话呢?”转脸看向儿媳,又换了一副温和模样,道:“媳妇为何进宫啊?”苏氏未曾开口,眼睛先红了,举袖试试眼角,气鼓鼓地道:“儿媳为夫君而来,父亲大人,太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但父亲大人对他却太过刻薄。太子男儿好强的心性,有些委屈宁可生受了,也不愿启齿,
儿媳却不能不说!”李世民一个恍惚,这情景,怎么这么像自己媳妇在太上皇面前为自己说项时的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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