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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珠不知道京城居然这么大。
他站在等候进城的队列中,听到城墙内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视线透过门口的盘查的卫兵中间的缝隙,看到其后流通来往的人群。
行人的数量之巨,竟让人的腿看起来都像连成一片似的,其中间或还能看到马蹄和车轮穿行而过。光是赵宝珠盯着的这片刻间,就看到了整整五架马车经过。
赵宝珠目瞪口呆。
要知道在他的家乡,只有县老爷有一辆马车,再有就是在县城里短暂停留的商队中有马。平常人家连马都没怎么见过,要是有一头能拉车的老牛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富户了!这京城中居然有如此多的马车,厢板上还挂着精致的流苏帘子,行动起来那些碎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赵宝珠家门口那条小溪里发光的细碎石子。
听着耳边透过城墙传来的喧闹叫卖声,赵宝珠感到一阵眩晕。
他从老家进京一路上艰难险阻,连装书的行李差点都被抢了去,赵宝珠从没有退缩过,然而这时他却有些怯了。
他瞪着面前高到要遮住天空的城墙,里面的繁华像是一只要突破牢笼的怪兽。
“喂,小后生。”
后面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宝珠打了个抖,回头,见是一老翁眯着眼睛看着他,朝前方呶了呶嘴。
赵宝珠这才发现他与前面一个人间已经隔了好长一段。他清醒过来,才听到后面的队伍里已经有人在低声抱怨。
“谢谢伯伯。”
赵宝珠极快地道了声谢,接着便转过头跟上队伍。
老翁倒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慢了半拍跟上赵宝珠。
这小后生嘴还怪甜的。不知是不是南边儿来的,听说那边的人爱说叠字儿。
在赵宝珠愣神的期间,排在他前面的人只剩一个,他刚跟上去,便见那人点头哈腰地拿着通行证走了。城门前的士兵转过头,朝他看来:“下一个。”
赵宝珠赶忙上前,小心地站到前面那个人原来的位子上,抬头看向面前的士兵。
士兵身材很高大,身上穿着银色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剑。赵宝珠的视线在他腰间的剑停留片刻,在心里小小地惊叹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宝剑。
真帅。赵宝珠在心里说。
士兵带着京城口音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来干什么的?”
赵宝珠的神智回归,抬头朝士兵露出了略带讨好的笑容:“大、大人。小民是来考试的。”
士兵闻言一顿,接着道:“……考什么试?”
赵宝珠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还能是什么试:“自然是会试。”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排在赵宝珠后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士兵的剑眉都要挑到鬓角里去了,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你……你说你是举人?”
赵宝珠不知这个军爷为何如此惊讶,莫名巧妙地点了点头:“是啊。”
他质疑地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乞儿。不怪他下意识觉得赵宝珠是个乞丐,实在是他身上的衣服太破太烂,脚上的布鞋也打了好几个补丁,显然是被磨破过数次。此时这声称自己是举人的小乞儿仰着脑袋,头发也是乱的,脸上全是灰,整个人都脏兮兮灰扑扑的,只能从一双溜圆的乌眸上看得出相貌还不错。
士兵沉默片刻,右手按在刀鞘上,故意沉下声音:“大胆!”他呵斥道:“天下学子皆由陛下选拔,你可知道谎称功名是欺君之罪?”
赵宝珠见军爷突然发火,被吓了一大跳,愣愣地张开唇。士兵见他这幅样子,微微倾身,缓了缓声音道:
“这种慌可是撒不得的。你最好老实交代。现今五殿下在西市设了粥棚,我不会因为你是流民就把你拦在外面。”
按理来说话不该说的这么明白。但士兵见这乞丐年龄尚小,估计是不知受了哪个杀千刀的教唆想出了这烂法子,故动了些恻隐之心。
没想到赵宝珠一听便急了:“不是!大人、我、我没骗人啊!”他两眼瞪得大大的,急忙将自己的破布包袱扯到胸前,在里面翻找起来什么。
士兵见他如此嘴硬,皱了皱眉,看着小乞丐面前的破包,心想这小东西莫不是要拿出个四书五经的糊弄他?
谁知赵宝珠’唰’地掏出一张名帖递给他:“大人您看。”
士兵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赵宝珠,元治三十五年于乡试取用举人」再往下写着这名举人的出生地「益洲山南府昌县清溪村生人」,旁边还有益州学政、知州,以及主考翰林的章印,半点做不得假。
士兵的双手抖了抖,将名帖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你是赵宝珠?”
赵宝珠点了点头:“正是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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