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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准备停当,展昭先用织帛浸了热水,将她伤口仔细擦过,手上和腰间伤处皆用布帛密实扎好,只是擦拭膝盖伤口之时,眉头愈皱愈紧:他只能先为她正骨,后续种种,不是他力所能及,必须将端木翠送回军营。
只是正骨……
又有一番好痛的了。
展昭叹气,忽然想起,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端木翠接骨了。
“展昭,将来你若不在开封府做护卫,还可做接骨大夫的。”
“是,必然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只是这客,缘何一次是她,两次还是她?
展昭微微合目,手掌缓缓覆在她膝上,略略拿捏一番,陡然双目睁起,手上一紧。
端木翠身子一痉,竟醒了过来。
展昭顾不上多话,马上用两片仓促劈就的短木片夹住她膝盖,又用布帛层层紧缠,这才长长舒一口气。
回头看端木翠时,她不哭不闹,虽然面上惨白,毫无血色,神情倒极是平静的,一双黑眸定定看住他,柔和眼神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奇怪。
她忽然就开口叫他:“娘。”
如此说时,还向他伸出手来。
若非今晚情势如此凶险,展昭真要哭笑不得。
先头是气势汹汹要杀他,现在叫他什么?娘?
好在,今晚纵是端木翠再闹出什么古怪玩意儿,他也不会奇怪,当下只是微微一笑,握住端木翠的手,就势在床边坐下:“端木,你醒了。”
端木翠不答,还是那般古怪的神气看他,忽然略略偏转头,神色中竟有稚龄女童的娇憨:“娘。”
展昭忽然发现,他对端木翠,其实并不那么了解。
他从未听过端木翠谈及自己的家事,以至于他根本忘记,世人都有父母,端木翠纵是上仙,也脱胎凡体。
最最痛楚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忽然就回归稚子时,一门心思想起娘亲来了?
展昭心中酸涩,继之是疼惜。端木翠撑住身体坐起来,忽然就粲然一笑,慢慢靠进展昭怀里。
展昭一只手臂环在她腰部以上,另一手轻轻在她发间摩挲。端木翠少有的乖巧柔弱,那么安静靠着,他很想开口说一两句话,想了想还是放弃,只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这时候她心中想念的是娘亲,纵然他能给她一样温暖的怀抱,也给不了她娘亲般的软语细慰。
就听她柔声道:“娘,我记住了,是熊飞。”
展昭身子一僵,急低头看端木翠时,她已缓缓合目,长睫细密如扇,眼角犹有泪痕未干。
展昭的喘息越来越困难,胸口起伏得厉害,一颗心在胸腔之处乱跳乱撞。
她刚刚说什么?熊飞?
莫说她还是沉渊中的端木将军了,就算是真的端木上仙,他都从来没有跟她讲过自己表字熊飞,因为她根本不耐烦去知道这些东西。她连他一连串的官位名衔都觉得啰唆,只是叫他展昭展昭。若问她熊飞是谁,她估计会瞪回来:我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待得端木翠醒转,已是第二日午时。甫一睁眼,见到帐内女侍立了一片,床边不远处两个随军大夫正低声谈着什么,自己先前受伤之处,已然包扎妥当。
不觉心中一松,想了想便要坐起,有那眼神活络的女侍,赶紧上前扶住,另有女侍过来,在端木翠背后垫起衾被。端木翠四下看了看,问道:“阿弥呢?”
话音刚落,阿弥已经掀帘进来了,想来是听到里间动静。
端木翠示意她近前,屏退左右不相干之人,问道:“是展昭送我回来的?”
阿弥点头称是。
“没有为难他吧?他人呢?”
“在帐中休息。”
端木翠略略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又问:“昨夜谋刺之人,尸首可全带回来了?”
阿弥点头:“都是生面孔,身上没带不相干的东西,看不出蹊跷来。”
端木翠冷笑:“想必是远道而来。昨夜是我失察,给他们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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