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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过肚子,差点吃过死人肉的申屠嘉固执道:“老臣今天把话放在这儿,盐铁专营的事儿老臣是绝不会同意的。”
申屠嘉说罢又要给刘启跪下,好在一旁的宦官令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才没让老丞相一天跪两次:“您若是以长乐宫的太后逼我,那老臣……也只能请高祖先帝应对陛下了。”
这是要哭庙的节奏啊!
刘启闻言,自是脸色大变道:“放肆。”
如果真让申屠嘉这么做了,别说是刘启,宫里的薄姬都会颜面无存。
然而申屠嘉是一句放肆就能吓退的吗?不,刘启的话反而坚定了他要哭庙的念头,实在不行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说什么也得把盐铁专营的□□给打回去:“陛下可知与民争利的后果?”
“自是知道。”刘启原本想温言劝说申屠嘉通过盐铁专营的政策,但是被老丞相这么一逼也顾不得之前的态度,冷笑道:“朕不与民争利的后果就是盐商过得骄奢淫逸,藩王有了叛乱之金。”
刘启的声音突然拔高,右手更是狠狠地拍在桌上,弄得掌心通红如烙铁:“你说说,这般情况,让朕如何不将盐铁业收为官营。”
“说啊!”
彼时的刘启是形象也不要了,君臣和谐的假象也不要了,满眼通红地盯着申屠嘉,势必要让老丞相说出个一二三:“盐铁专营又不是本朝才有的创意。”
提到这儿,刘启也是很委屈:“齐恒公与管仲定山海税,开放盐池让民间自由生产,然后由官府统一收购,借此控制盐的产量与销售,并且从商贾到官府都有获利,这难道不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吗?”而且还能多藩国形成压制。
刘启见申屠嘉的态度有所缓和,再接再厉道:“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藉于台雉何如?’管子对曰:‘此毁成也。’‘吾欲藉于树木?’管子对曰:‘此伐生也。’‘吾欲藉于六畜?’管子对曰:‘此杀生也。’‘吾欲藉于人,何如?’管子对曰:‘此隐情也。’桓公曰:‘然则吾何以为国?’管子对曰:‘唯官山海为可耳。’”
“难道在丞相眼里,朕就是不事生产,不懂民间疾苦的蠢货吗?”刘启真是委屈坏了:“难道丞相以为朕想把盐铁业收为官营后由少府统一开采生产售卖吗?”
“……”申屠嘉绝不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再者,关中的粮商在有灾情时低价买进少府的救济粮后高价卖出的事儿,丞相不会不知道吧!”刘启一针见血道:“那些狼心狗肺的商贾趴在黔首身上喝血吃肉,导致国内的盐价节节攀升,黔首们更是入不敷出,到头来还不是朕这个皇帝的错。”
说罢,刘启更是向丞相一拱手,哀声道:“吴王靠着盐铁业疯狂盈利,吸走各地黔首的血汗。”
“丞相,这事不能再拖了。正如之前的黑户,隐瞒田地一样,迟早会是颠覆朝廷的心头大患。”
申屠嘉的表情由黑转红再转白,比敦煌高僧的调色盘还热闹。
面对刘启的质问,他沉默了会儿,还是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陛下如何保证盐铁专营后,收盐收铁的内史属官与少府属官不会趁机捞一笔?如何保证那些官员不会三面两刀地压低盐铁的价格,赚取暴利?”
不是申屠嘉针对晁错,而是从古至今都没法制止官员的贪污腐败。尤其是管盐铁粮这些刚需肥差的,真能做到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后面更是丧心病狂到卖光了各地的官粮,官盐后在中央派出清查人员时一把火地烧了县衙。
朱元璋的刀子够锋利吧!可那又如何?底下的官员还不是搞出淋尖踢斛的黑色收入。
“再者,陛下也知士、农、工、商里商为贱业,是以在商农相争时,即便是有彻侯,关内侯站在商人背后,农人也可去上林苑或是丞相府,内史府外碰碰运气。因为这事不管谁有理,裁决都会偏向农人。
这……就是西汉的政治正确。
一个诸子百家都得承认的政治正确。
可是少府与内史的属官都在士的阶级,再不济也是介于士和农之间的吏。
别说是现在不敢官跟民拼,就是在民主的后世,对上官员的普通人也是以忍气吞声的居多。
而这也是申屠嘉的另一忧虑:“敢问陛下,您要如何保证少府和内史的属官不会欺压农人,导致后者状告无门?”
一个是皇帝的私库大管家,一个是关中的大管家,都是九卿之位。谁能保证坐在上头的一定是刚正不阿的好人?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包庇那些作奸犯科的属官,甚至与其同流合污。
秦朝的法律严苛到都快把人削成方块了也制止不了贪官狗官。西汉的法律同秦朝相比已经算是非常松懈了,又怎能指望治下的官员比秦官秦吏更清廉。
“陛下还是好好想想吧!”申屠嘉摇了摇头,离开前突然提到一件往事:“高祖在时也曾想过由官府统一收购粮食,避免商贾欺压农人。但是想到农人与商贾较量还有三分胜算,农人与官府较量那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申屠嘉走到门口拜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真的当了天子,丞相,才会明白维持一个帝国有多么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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