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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脚被发卖,能当个体面婢妾,不论妆奁几金几银,一双脚都能抵份嫁妆。那大脚只配粗活,就算有人肯娶,婆婆看见这脚,能磋磨一辈子哩”。
彩虹哼了一声,插嘴道:“先不提婆婆嫁妆,只说一朝金狗杀来,大脚总跑得快些,你那小脚能挪几步?总不能雇人抬你罢。舜娘子又不急嫁人,她自家的脚放不放,竟被你管着?”
“酒楼里自赚自花,又有保险,这等日子还不好么?有这官家御宝罩着,楼里的人出门,那些红眼碎嘴们见了,哪个不陪笑吐蜜,恨不得也钻进我家,分上几股哩。”
“我算是看清了,我家攀不上天掉不到地,明年及笄也嫁不了甚么玉面公子,还不如把算盘打精,帮大姐一把,以后白日赚银,夜读话本,还有时新小菜当宵夜,神仙日子都不换哩。”
捧珠先前还听着,听到玉面公子几句,不由打趣道:“世上人千千万,你真要寻那玉面公子”,彩虹道:“我平生就爱个玉面,管他是狐狸变的,还是树上结的。就算他不是锦衣金冠,只要人物有趣,以后赚钱养他也可”。
捧珠听得,心中只为叶小咬可惜。好好一个儿郎,人物也至诚,偏是一身黑皮,怎么看也不是玉面。见彩虹爱猫,便养着花皮;见彩虹嗜甜,就渍着海棠,连建康新出的话本,也是托人买来,天天寻彩虹说话,只是生着黑皮,人又体瘦,被彩虹唤作昆仑猴,真个可笑可叹。
程梨花嗤笑道:“哎呦呦,还玉面公子,你是看话本看迷了罢。那些男狐竹精的,晚上都来吸女子精血的,前街有家发癔症的闺女,就被男鬼迷住了呢,小心你也着了道”。
彩虹怒道:“我看迷不看迷,关你何事”,捧珠也道:“也就平日凑一起闲话,怎得竟咒起了人”,那程梨花只图嘴快,等说完后才想起是东家小娘子,便住嘴呐呐不言。三人不欢而散。
先不谈酒楼里三人不悦,只说那被流放的孙翰林一家。这孙翰林六子一女,只正室出了嫡女,六子俱是庶出。那正室夫人每日请安之时,见那六妾各领个小哥,自家手下孤零零站个闺女,天长日久,竟气出病来。
那六妾许是在翰林府,深得书香氤氲。先前合纵连横,六人分了五派,互相攻伐,战争不断,一时听得老爷要收个小七,凑个七星伴月,全同仇敌忾起来。又见主母式微,竟起了那董曹挟汉之心,纷纷要替病重的正室照看嫡女。
那正室见了这等狼子野心,挣扎着将骨肉托付给心腹,还没嘱咐几句,竟被一只飞到窗外的二踢脚爆竹惊到,心悸而亡。府中虽处决了所谓的元凶—刚进门的小七,却传出了內帷不修的闲话。
那孙翰林虽不喜岳父李家,却也不敢立时续弦,只让李正室的心腹养着嫡女。本想旷个一年再新娶,谁知李家姻亲秦桧从金朝南返,竟当了宰相。那孙翰林一为攀附这手握大权的新相,二为再获岳家山东李家的支持,竟发誓终不续娶。
谁知还没一年,那秦相罢官,李家也因元祐党争的遗留,留守山东旧籍。那大名鼎鼎的词妇李易安,官人好容易当了江宁府尊,谁知建炎三年八月病丧在建康。孙翰林见李家朝中无人,姻亲赵家秦家也七零八落,便后悔自家发了毒誓,不能续娶。
幕僚清客见东主每日长吁短叹,一问竟是这事,便笑道:“发誓之事仅东翁,秦相,李家,当日伴随几人晓得,如今秦相罢免,李家失势,伴随失散,就算东翁再登科,又有谁家闲话。新夫人若是家势过人,定能压得李家不乱吠乱咬”。
孙翰林听得耳顺,却说不出毁约之语,只用眼睨那幕僚。那幕僚见得,立即张罗起来,只说有贵家见孙翰林才识过人,愿以女妻之。这孙嫡女也快要长成,总得有个长辈教养,那贵女妆奁甚厚,人物高华,定能教出个名门千金来。
这孙翰林放出风声,说要续弦。此时是绍兴元年,官家一路南逃,流徙浙江,众多官僚眷属追随,总有几个贵女蹉跎待嫁。孙翰林筹谋好天时地利,却略过人和,一批五服之外的宗室追随帝踪到了临安,立时被贵女家瞧中。
先不谈孙翰林胡子一把,那些宗子们刚刚弱冠,就算将官职爵位拿出来一比,孙翰林也被挤得没地可去。
原来徽宗嫌宗室人多,让秦王后代子孙出居西京,太_祖之子孙出居南京,等到靖康之乱,太_祖,秦王的后代大抵能渡江逃脱,只在汴京的太宗一系几乎被倒腾个干净。
那太宗登基本有疑案,听得是“烛影斧声”,血淋淋夺了兄长的帝位,如今被金四太子兀术弄得国破家亡,故野史有云“金兀术乃太_祖之后世,为复夺位害命之仇也”。
那些西京南京的宗子一至,不是嗣王,就是郡王,光爵位就在从一品以上。那南京的赵三官,赵十三,因是濮园一脉,与仁宗皇帝过继的嗣子英宗同祖,未出五服,更是亲近。
濮安懿王的子孙,自弱冠赐名开始,都从正四品承宣使做起,统领一地军政。乱世未定,孙翰林只是个靠嘴文官,哪能和这群权贵抢人,不但没续上弦,还被笑作那癞虾蟆,想吃王妃娘娘的嫩肉哩。
孙翰林落得一身臊,只得沉寂几年。谁知到绍兴八年,那秦桧又成宰相。孙翰林腆着老脸去奉承,谁知那秦相爷听得他毁约不成,嗤之以鼻,叫人棍棒赶走。孙翰林狼狈回府,吓出一身冷汗,想到自家前途未卜,不禁叫起病来。
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六个庶子没学到亲娘们的纵横之术,反而内耗得厉害。那纵横六妾虽说是群人物,总有迟暮之时。如今满府上下,只有孙嫡女能撑起场子。
这孙嫡女在《春欲滴》原文里也是工笔勾勒的一员。孙虹洁身为翰林院祭酒小姐,才女清高,冰清玉洁。虽说比不上表姨李易安,也称得上才识过人。却因诗会偶遇男主赵裕,两人夺那文魁,孙虹洁小输一筹。
孙虹洁本自恃才高,自创霓虹词体,号流澜文主,谁知被这白衣郎君压制,自是不服。为在下次诗会翻盘,孙虹洁日夜琢磨赵裕的词风意境,谁知没过几日,竟被那粒粒珠玑折服,竟非他不嫁起来。
孙虹洁自此便日夜长叹,竟发了迷症,只说自家嫁给那永安候世子,满嘴胡话。孙翰林见状,又见那满满一屋子闺怨词,只得将这不省心的闺女嫁人。
谁知那永安候世子竟迷上个酒楼王女娘,早忘了孙虹洁何人。孙虹洁求而不得,嫉恨女主王嫣冉,抛去那满身清高,只黑下心来害人。谁知反被马夫玷_污,只得忍辱买了海宁羊肠,嫁给孙翰林的门生李盛李探花。
这孙虹洁被李正室的心腹护住,本就不善宅斗,婚后羊肠之事被小妾暴露。李盛长子血脉不辨,被病死在房;孙虹洁送到庄子上冷落,谁知被佃户马夫盯住,竟当肉妓耍子起来。
如今春欲滴已被改变,李盛还在乡试上蹉跎,听得孙千金人美才高,父亲又是翰林,只有满心钦羡的,自渐形秽不敢仰视。其他人境遇未变,只有李正室的心腹命苦,回家探亲被几个毛贼围住。
本以为是破财消灾,却有个拿火铳的,一不小心走了火,将心腹的脑袋炸个粉碎。那毛贼头埋怨这二弟成天乱搞甚么火器,若是炸了自家兄弟可怎得好。那二弟连连告罪,还说是黑市火器质量不好,白花了银。
因这心腹死了,又没提前安排,后宅暗沉沉地露在孙虹洁面前。孙虹洁被那纵横六妾一顿调_教,好容易挣扎出生天。等到秦相上位,李家有几人起复,那孙翰林立刻捧起嫡女,倒把那六妾骂个狗血淋头。
孙虹洁冷眼看着孙翰林这番作态,倒是不语。孙翰林见这女儿声名远扬,如今宫内缺人,竟起了那攀龙附凤之心,却被孙虹洁劝住:“父亲,前年宫闱内乱,竟一连薨了几个妃嫔。如今金人野心,民间时乱,那宫闱竟不是个机遇之处,还是结交民间豪杰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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